菠萝菠萝菠萝轩

设定相关：哨兵向导 与 底特律：变人

含有大量私设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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终于动工辣！这篇写得拖拖拉拉的，从6月10日开始，中间停了很久，现在正式回归（。
包含了修改后的前文以及两章的更新，个人是推荐阅读过的天使再读一次的，因为完善了大纲和设定，有一些描写与之前有出入，重新阅读会有更好的阅读体验！（而且隔了这么久也快忘完了是不是！（。
总之，这篇预计会挺长的连载正式开始啦，以后我会尽量频繁地更新，毕竟也构架了一个比较大的故事嘛..虽说是第二次写连载，心情却还是一样的忐忑..但我会努力讲好这个故事的！
希望你们能够喜欢！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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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1

爆豪胜己是队里唯一没有向导的哨兵。

这在现代的正式战队里很少见，尤其是在联邦总队里。一般没有向导的哨兵都是刚刚觉醒或者还在训练的新人，而像爆豪胜己一样以single的身份升上总队的情况，全星系似乎还找不出第二个。

爆豪刚进总队的时候受过不少非议和排挤，无非是一些异样的眼光和对他身体情况的好奇。确实，哨兵身体过于敏感，不稳定的宇宙射线流会放大他们的不适。如果没有向导的疏解，哨兵很有可能会失控进而做出不可挽回之事。联邦数据部有统计，每年在私人雇佣队里没有匹配到向导但擅自出任务最后死于自杀——产生了意识幻觉——的哨兵有约一千人。因而从原则上来说，联邦是禁止军队里的正式哨兵在没有向导的情况下出任务的。

但是星系里总有些新奇的东西。宇宙辽阔茫然，有人会成为例外。爆豪胜己即是如此。

他在训练营时的各项成绩均是S，被誉为联邦军校里的“硝烟”。入学九年，以压倒性的优势直升军队。在这光辉的履历表上，有一栏分外惹人注目：合作情况那里，一直都是single。

爆豪匹配不到向导。

训练营里有很多向导都想尝试与爆豪匹配，但他们往往刚戴上连接器就被爆豪的意识流震到强制退出。九年的训练时间里，爆豪胜己没有遇到合适的向导，没有一个人能融进他的意识，没有一个人能听到他的精神。

他在塔里独自训练了九年。

训练官相泽对这个学生很上心——其实全联邦教育部都对爆豪胜己很上心。每一年的体质检测都显示他是一名优秀的冲锋员，而且每一年都有巨大的进步。在军校的最后一年，他的素质评定分数甚至超过了部分正式军人。毫不意外，爆豪胜己是联邦最重视的武器胚胎，是星系最重要的未来。

在爆豪胜己毕业这年，上级为爆豪胜己的去留展开了争论。讨论结果是让他作为特殊成员直升二级军官，但每一次出任务都要戴上联邦为他定制的颈环。一旦出现感官迷失，颈环会直接向爆豪体内注射七氟烷，麻痹神经系统并保护心脏，以让他至少能平安返回。没有什么比一个哨兵更重要，上级很清楚，哨兵是联邦对抗异族的希望，是人类在星系里的依靠。

毕业那天相泽亲手为爆豪戴上颈环，沉默半晌后说：“我希望我的坚持是对的，爆豪。”

“你说什么呢，橡皮擦。”

“——叫我老师。”相泽为他整理好颈环，郑重地看着爆豪，“你以后要面临的是实战，不是模拟机里虚假的演练，而是面对宇宙的战斗。”

“这对我来说没有区别，少看不起人。”

“我不是在说你的实力，我也没有无聊到质疑你的技术。你知道的，在宇宙里没有向导的哨兵有多危险。”相泽狠狠捏了一把爆豪的脖子，爆豪吃痛，瞪了他一眼，“你以为军队里还有专门为你建的白噪音塔吗，那种给没有向导的小孩疏解的玩具只有初选级才用。”

“你什么意思，”爆豪脸色黑了，“我已经答应戴这个鬼玩意了，现在再跟我讲向导是又要做什么蠢事。”

“给我听话。”相泽见他又露出不耐烦的神色，叹了口气，“我知道，九年里你没有出现过失控，但这不保证你以后不会。”

撤离铃响起，军队的人向相泽示意时间到了。喷有联邦警戒漆的军舰打开下舱，降下升降梯。停机场的指示灯逐个亮起，看来离别的时刻已到。

“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你自己。”相泽最后拍了拍爆豪的肩膀，“感官过载是很痛苦的，实在不行就想想你喜欢的东西。总之，每次出任务都要好好回来。”

爆豪胜己弯腰拎起行李袋，闷声道：“知道了，橡皮擦。”

他刚踩上升降梯，军舰引擎即刻发动。嗡鸣声中，爆豪冲相泽招了招手，静静地看着相泽在基地上越变越小。隔离罩打开，军舰冲进宇宙。

至此，爆豪胜己走入职业的孤寂。

联邦历6547年，爆豪胜己依旧没有匹配到任何一个向导。年龄二十三，军衔一级正冲锋官，进入总队五年，爆豪胜己的前途一片光明。

五年里，爆豪胜己失控七次，完成自我阻抗五次，被七氟烷强制注射两次。联邦医学部每年都对他的失控情况进行分析，每年都得出结论，爆豪胜己的失控情况均在预测范围之内，且所有失控情况处理良好。五年，爆豪胜己得了五个“准予单独行动”的联邦钢印。

“爆豪？”

爆豪视线从窗外移回，看着眼前的同级人：“有话就说。”

“我刚刚跟你说啊，你又不听。”切岛抱怨，“我说最近上级批准仿生人进入总队了。”

“就是那边的？”爆豪抬了抬下巴示意。

“啊对对对，就是那一批。”切岛忙贴近玻璃，“听说城市里仿生人已经完全普及很久了啊，可惜我们一年只有那一点点假期，光靠网路哪够知道现在的城里怎么样了啊！——真是对外界一无所知。”

“在聊仿生人？”路过的上鸣闻言便把手中的文件推到耳郎怀里，惹得她不满地瞪视，“正巧，我刚想找你，爆豪。”

“什么事？”

“就是啊……哎哎，你知道的嘛，你一直是single，所以我……嗯，我作为队员很担心……”上鸣越说越没底气，爆豪的脸色渐渐铁青，“所以偷偷拿你的信息卡订了一个！”

“哈？”爆豪只觉额头青筋突突直跳，“现在都轮得到你看不起我了？”

“没有没有没有！”上鸣慌忙摆手，“我就是怕你孤单嘛！我们都有向导陪着，虽说爆豪你战斗时都不出错啦，而且，你看，四月初了嘛，你生日也快……”看着爆豪已经开始按骨节，上鸣识趣地抛下一句“代码是0715”后便急急走开。

切岛抱着双臂看向爆豪：“所以现在你打算怎么办，爆豪？”

爆豪胜己脸色沉得能滴出水，过了半天才磨着牙回答：“只能是让他来了，蠢货。”

入夜，人工基地熄灯，荧光指示牌亮起，在钢铁过道里发出幽幽的蓝光。悬浮在第三星轨的人工城是联邦总队的基地，它内含着统战区、训练区和生活区。平日里正式队员不能随意离开，只有假期时能去第五星轨——最繁华的城市玩一下。

爆豪胜己擦着头发走出浴室。他只随便套了件黑背心和黑长裤，赤脚踩在落地窗前。因为军衔高，且本身就是联邦重点关注对象，爆豪分到的公寓是A区的顶楼。最近的天气轮到了春末，中央系统把温度上调了一些，风力倒是没怎么变，还是较大的西风。落地窗外呜呜的风声响着，爆豪垂眼从没开灯的室内看去，外面是一片钢铁外壳，视线尽头却是无穷无尽的细碎荧光。

有门被打开的声音。

“您好。”

爆豪胜己慢慢地转过身，手上没停，还在擦着头发。他抬了抬眼，玄关处站着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男子。

“我是0715，是第九代仿生人。”来人的语气很温和，“我为您服务。”

爆豪没说话。隔着一个客厅，他看不清那仿生人的面容。

“您好？请问……”

“走过来一点。”

那人马上动作，步伐优雅地迈过灰色的绒地毯，定定地站在爆豪胜己跟前。

映着窗外荧光，爆豪勉强看清楚了来人的样子。右额角有个蓝圈亮着，似乎是为了区分他与人类。仿生人统一的制服外套，袖标带有反光布。

那人定定地微笑，神情温和顺从。脸上有点小雀斑，下巴有点圆。是温柔的长相。

爆豪胜己有一瞬间的恍惚，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很亮很亮，像看到不可思议的事物一般。他呆呆地看着那仿生人半晌，像是走进了一个梦里，不发一言。直到仿生人偏了偏头以示疑惑，仿生人额角的led灯圈晃了他的眼睛，爆豪才惊醒一般，有些狼狈地转移了视线。

“有名字吗，代码很烦。”

“我的初始名字是绿谷。”

爆豪顿了顿。“你们的名字是怎么来的？”

“是从全星系人口档案里随机抽取姓氏分配的。”

年轻的哨兵又把视线移回仿生人身上，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，他说：“你挺幸运的。”

“……不好意思？”

“算了，没什么。”

“好的，那么您希望我怎么称呼您？”

“不要用敬语，其他随意。”

“好的，”绿谷的蓝圈闪了一下，“我认为亲近的称呼可以帮助你平定战斗中受到的感官过敏。”

爆豪挑了挑眉。

“我认为我可以称呼你为小胜，对吗？”

爆豪胜己的手颤抖了一下，随即把毛巾丢在来人脸上：“滚。”

“小胜希望我把毛巾拿去清洗，对吗？”

爆豪翻了个白眼：“是。”

“我现在就去。”绿谷脸上还是温和的表情，“很高兴见到你，小胜。”

爆豪靠在白沙发上，看着绿谷走向清洗房的背影。人造月光打在他脸上，他眼里明灭。爆豪胜己想到了一些事，明日的训练计划，月例的巡逻，上鸣的笨蛋好心，很多很多。

很多，连很久以前那些不好的事情，也都想起来了。

在室内的立体白噪音机发出的嗡鸣里，他闭上了眼睛。

有毛毯摩擦的声音靠近，爆豪闭着眼睛抬手按下：“我让你碰我了吗。”

“抱歉，小胜。”绿谷的声音没有变化，依旧是和刚才一样温和，“我想为小胜盖上毯子，我担心小胜着凉。”

tbc.

 

02

爆豪醒来是因为白噪音机出了故障。

哨兵的感官敏感度和战力在一定程度上成正比。五感被放大，他们比常人要接受更多的外界信息，大脑要同时处理更多的内容。耳、目、鼻、口、肤，世界对哨兵而言是沉重的毛线团，厚厚地裹实他们的神经。

如果是有向导的哨兵，那么他们会好受一点。受到刺激时，向导可以进入相匹配的哨兵的意识帮助其疏解并安抚他们。这一点在战斗中分外重要。

爆豪胜己没有向导。训练营时期有专门为他建造的白噪音塔，墙体内嵌白噪音机，二十四小时产生白噪音以勉强代替向导为爆豪疏解感官过载。一般而言这个方法只能隔靴搔痒，哨兵依旧会比较痛苦。

进总队之后没再有那样特殊的待遇，爆豪只好搬来一个白噪音机，放在卧室，也算聊胜于无。

今天的他有点不走运，白噪音机似乎出了点故障，凌晨时分停了工作。世界如洪水一般向爆豪胜己卷来，从头到脚，爆豪胜己从虚无里惊醒。

冷，而且热。爆豪有点发抖，但他马上冷静下来。他是联邦最出色的冲锋官，感官过载的情况在战斗中也出现过，都一一解决。平时里对感官过敏的忍耐此时成为良好的耐受剂，他尝试着放松肌肉，调整着呼吸。

即使是联邦特质的柔软衣料和被褥，对于此刻的爆豪来说也过于硬涩了。身上的衣物像浸湿的牛仔布一样捆着他，身下和身上的床单与被子是冬季的铁块。爆豪胜己紧握拳头，额角慢慢渗出冷汗。

气味，气味被放大。中央空调的运转掀起的一点灰尘味，厨房里的冰箱上贴着的荧光标签的荧光液味，还有新来的那个仿生人身上的橡胶味。

最近异族入侵得频繁，爆豪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休息。似乎是后果，这次的过载来得比以往更气势汹汹。爆豪胜己想翻身下床找找还有没有剩余的镇定剂——他甚至把目光投向了床头柜上的含有七氟烷的颈环，黑夜里的荧光在他眼里扭曲成光怪陆离的诡异。爆豪喘息一声，咬牙止住了这个想法。明天还有月例巡逻，而且是在最危险的第九星轨，他不能在这种时候让七氟烷麻痹神经。

身上衣料的坚硬感越甚，爆豪想抬手解开，手掌刚一碰到衣领就是一阵刀刮般的刺痛。他低低叫了一声。

“小胜？”

仿生人的声音此时被弯曲成掺有杂音的乱麻，爆豪胜己熟悉这种感觉，像在水里听岸上的人说话。他勉强睁开眼睛，但连眼皮都是酸痛的痕迹。

“我感应到你的情绪有点不稳定。”绿谷坐到爆豪胜己床边。爆豪现在最感谢的是眼前可能帮得上忙的是个仿生人，他身上除了一点橡胶味和衣袖上有点荧光液的味道之外，并无其他。

“是因为白噪音机停了吗？”绿谷转头，“我已经购买了损坏的零件，小胜。”爆豪隐隐看见他的蓝圈有一瞬闪成黄色，继而恢复。

“我被告知小胜是一位特殊的哨兵。”

爆豪动了动手指。绿谷轻轻地覆上他的手背，安抚似地轻拍。

“我的程序里有预设安抚哨兵的内容。不用担心，小胜，我陪你一起战胜感官过载。”

爆豪偏头，半阖着眼看着绿谷。他眼睛里有光，爆豪一眼就看到，只是最新材质的玻璃体。温柔的声线里有发丝一样的电流声，只有过载的哨兵能够听到。爆豪胜己闭了眼。

“手上有疤，为什么。”

过敏的肌肤在绿谷刚触碰的瞬间就察觉到异样。仿生人的右手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疤，有的甚至横贯整个手掌。

“我之前是战斗型哟，小胜。”绿谷的声音没有起伏，“受伤了，被替换下来，成为第九代家政型。”

爆豪复又睁开眼，眼皮依旧酸痛，衣料也依旧让他透不过气来，浑身也依旧冷热交替，荧光液的味道依旧呛鼻。

但是他困惑了，他直直看向绿谷。“战斗？就你这个废物？”

“关于这个的数据被清空了，小胜。很抱歉不能谈论更多。”绿谷轻轻地按压爆豪的指节，仿生人手上的疤像浸满海水的绳结一般。“应该是有个粗心的家伙在送我重新入厂时忘了删除我的这段记忆，所以我现在还隐隐有些印象。手上的类似疤一样的东西其实是裂开的橡胶，似乎是没有同一型号的胶体了，就用了其他的。挺像疤的，凹凸不平。”

爆豪粗重地呼吸，身上的冷汗已经干透，他浑身绷紧却又绵软无力。“其实我根本不需要你，废物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

卧室里，盛大的静谧铺在两人身边。黑暗的钢铁城市仿佛要吞噬二人。逆着窗外的荧光，爆豪发现眼前的仿生人表情没有丝毫变化。

“是我同事多管闲事才把你弄回来的，你少插手我的生活。”

绿谷垂头把爆豪的衣物一点点剪开，“我明白的。小胜是很优秀的哨兵，我的系统里有记载。”

“那你少……嘶！”

衣物触碰皮肤带来的尖利磨砂感让爆豪吃痛，但他无可奈何。作为哨兵他最痛恨这一点，敏锐的感官固然可以让他在战斗中抢占先机，但同样，他也要承担这一巨大的代价。

“小胜再忍耐一点就好了。平复心情，规律呼吸。”

爆豪胜己愤愤地瞪了绿谷一眼，却被他额角的蓝圈发出的光眩到，只好紧紧闭上眼。身上衣物被褪得差不多，爆豪现在感受到空气里的尘埃在击打自己。

“小胜，想想一些美好的事，很快就可以战胜它了的。”绿谷还在轻轻按压爆豪的手，“不如我为小胜讲点有意思的事吧。”

爆豪胜己动了动手指示意继续。绿谷感应到他颤抖的幅度加大了。

“人类是从地球来的，对吗，那个遥远的母星。”

“在那个星球上，最北边的地方是一片海洋。”

“这片海洋很冷，所以有一些冰山。让小胜更好理解的话，那应该是很巨大的，驾驶舱里的冷却氮块吧。和餐厅的冰水里的冰块不是一个量级的哦。”

“这里是蓝色的，孤独的蓝色。冰山浮在水面上，像海洋的灵魂。”

“想象一下你躺在那里，小胜。慢慢地，和冰山一起呼吸，放松，你可以的。”

耳鸣骤起，全身冷汗尽退，有一瞬间爆豪触觉丧失，但他知道这是过载缓解消退的预兆。他勉强开了口，尽管还紧闭着眼睛。

“那是哪里？”爆豪的声音有些疲惫，不知是不是为了解释这个疑问，他又补充，“军校里禁止搜索关于母星的信息。”

绿谷俯下身，仔仔细细又小心翼翼地擦去爆豪额头的汗。他的蓝圈闪动得温柔，一如他惯用的语气。

“那是北冰洋，小胜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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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3

第九星轨巡航结束，爆豪胜己摘下手套，丢到消毒机里。

“爆豪……”上鸣犹豫地看向他，“仿生人的事，实在……”

“应变启动太慢了，滚回去练一下。”爆豪看也没看他一眼，继续处理身上的作战服，“还有你的向导，耳机女，在哪来着，”耳郎忙应了一声，“到达第九星轨后的第九十四分钟，白痴脸意识流不稳，有超过九秒的连续峰值，你看看能不能兼顾一下环境分析和疏导工作。”

“噢……好、好的。”耳郎愣了愣，转头看向上鸣，刚想悄声说话，却见爆豪停了下来。

“仿生人的事，随便吧。”爆豪说着又走向门口，“正好我缺个保姆。”

耳郎眨眨眼，一副惊讶的样子：“他竟然就这样放过你……？”

“太感动了……爆豪……我一定好好练习应变启动。”上鸣撇着嘴，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，“他没揍我。”

连续三天的巡航让爆豪有些疲惫，他一回到公寓便倒头就睡。第三星轨的时间轮到下午四点，人工夕阳透过卧室的玻璃窗铺在爆豪身上，绿谷默默地站在床边。

等到确认爆豪胜己进入深睡眠状态，且预测信息过敏概率降到预警值之下时，绿谷才动身，去取了一床小毯，轻轻盖在爆豪胜己身上。他看到自己右手上开裂的胶体——中枢系统发来指示——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。

为什么要叹气呢？绿谷出久怔了一下。但他封闭的信息系统警告他不要这样想，他便不想了。

人工夕阳红到刺眼，这预示着即将入夜。

爆豪胜己睡到第二天中午。

他打着呵欠走到餐桌旁，看到桌上的面包与燕麦粥时皱了皱眉。“我不吃这种东西。”

“抱歉，小胜，我的数据库里只有这些……”绿谷抱歉地低下头，“或许小胜可以为我录入一些小胜喜欢的菜肴。”

爆豪盯着绿谷看了一会儿，撇了撇嘴，“算了，我会做饭，你以后不要动我的饮食，垃圾。”

“我知道了。”

爆豪安静地喝着燕麦粥，绿谷站在餐桌旁。

“你之前说你曾经是战斗型，”爆豪喝完燕麦粥，拿过一片面包撕着吃，假装无意地说，“还挺有意思的，多讲讲。”

“我没有相关的记忆，理论上来说应该全都被删除了。我很抱歉给小胜带来困扰，也许我不应该提起这个。”

爆豪吞下面包，麦麸的糯软颗粒滑过食道，他“哼”了一声。

“废物就是废物。”

但爆豪胜己突然就在意起来。

第二天解散后，他去了驻联邦军队的仿生人中心。

“拿一下第九代0715的数据。”

“0715？”那人抬头看了一眼爆豪胜己，“第九代？这么快就出问题了？”

爆豪胜己有点烦躁，他敲了敲桌子：“我叫你查一下0715，哪来那么多废话，就是第九代家政……”说着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，改口：“0715的全部，之前的也要。”

那人低头划动了几下屏幕，表情变得微妙起来：“0715能接触到的最新信息就在两个月前，但都是一些很普通的数据，与其他仿生人没有什么区别，反倒是……”他欲言又止地看了爆豪一眼，“他之前有一段数据被联邦军队封了，很早之前，大概三年前吧，中间有一段是停在舱里的空白态。”

爆豪胜己沉默了一会儿，那人不安地抬头：“先生……？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见，我可以为您请示上级。”

“不用了。”爆豪胜己转身，却又想起什么似的，“那段数据有权限对吗？”

“是的，我看看……要到一级军官以上呢，先生。”

爆豪胜己闻言挑了挑眉，“我知道了。”停顿了半晌，又道：“你给我忘记这个仿生人。”

工作人员疑惑地看了一眼爆豪，但还是点了点头。

爆豪推门而出。基地准备熄灯，远处有普通士兵小跑着向集体宿舍前进，哨声划破长空，刺得爆豪耳朵有些疼。

0715，绿谷出久。他默念着这两个词，像含着酸味的糖果，上瘾般慢慢磨碎在嘴里，酸得双颊生疼。

他令我上瘾。爆豪胜己咀嚼着0715，眼里一片凶狠和狂怒——我对他上瘾。

这是新奇的体感。

爆豪胜己向A区走去，一路上有军官向他行礼，他都没在意。关于这个奇特的仿生人的一切让爆豪好奇得想要征服，一些隐蔽的事情挑战着他。

回到公寓时熄灯铃已经响了很久，当然这与他没有多大关系。他只需象征性地遵守一下联邦的规定，不做一些太出格的事情。所以爆豪胜己回到家后还是打开了电灯，柔软的光芒一下子涌进起居室。

“小胜。”绿谷出久从客厅的白沙发上起身，“欢迎回来。”

爆豪胜己没有看他，把外套脱了丢在沙发上。绿谷过去把外套叠好。

“小胜想洗澡……”

“我自己弄。”

绿谷又坐回沙发上。

“你一天都这样坐在这里？”看到他的反应，爆豪有些烦躁。他有点不适应。爆豪不经常和这样细致的人打交道——即使是仿生人，他也很难习惯。总队里都是一些粗鲁或粗神经的哨兵能和爆豪讲上话，若是内向一点的人则会被爆豪凶狠的表情吓走。爆豪胜己不习惯与人细腻地交谈。

“我在思考能为小胜做什么，”绿谷端坐着，手放在膝盖上，膝盖则紧紧并着，是一副很正式的坐姿，“我也在学习小胜过去的资料。”

爆豪胜己翻了个白眼，走进了浴室。

联邦特供软性水冲着爆豪头发，弄得他有点不清醒。事实上他也觉得自己不是很清醒，不然怎么会突然在意一个仿生人的过去。是否有些少见？战斗型的前身，有权限的数据。这些是爆豪胜己好奇的欲望，他想知晓，他想攻克。

他想知道是不是全星系，只有他独一无二，只有他承受这种奇形怪状的孤独。

就是仿生人也好，他总得知道。爆豪胜己是白噪音的哨兵，是独舱的冲锋官。他当然所向披靡，他理所应当战无不胜，但是总没人知道他驾驶全联邦唯一的一艘独舱机甲时，到底怀有怎样的心情。

胜利，大家总是看到胜利。但是胜利之下，爆豪胜己在光辉边缘不屑地嘲笑着大众的熙熙攘攘，他嘲笑无人能懂的无可匹敌，他嘲笑他自身的、歇斯底里的莫名其妙。

爆豪胜己热爱未知，也热爱他的独一无二。他只是想知道，全星系还有没有第二个独一无二——这好像是一个悖论。爆豪胜己站在光暗的交界处，等着第二个人奔向这处夹缝，以让他好好看看这个奇异宇宙。

他走出浴室，坐到了卧室的床上。

爆豪没穿上衣，赤着上身斜靠在床头。他不爱擦干水珠，身上残留的水迅速晕湿了床单，但他不在意。

他拿起工作用的机子，薄薄的一片信息板，专注地看着。

绿谷敲了敲卧室的门：“小胜，需要开灯吗？会让眼睛舒服一点……”突然他疑惑了，“请问有什么好笑的呢？小胜？”

爆豪胜己低低地笑出声来。他看着屏幕，红眼睛里是暴雨一样的哂笑，嘴角边是狂风一样的讥诮。

“你个废物。”

绿谷出久不能明白爆豪胜己这句话什么意思，他茫然地站在原地。

“蠢货，懂吗？”爆豪胜己把机子丢在床上，嘲笑着走向绿谷出久。

而那个仿生人，依旧默默地站在卧室门边。

“小胜，我不明白……”

“不明白？”爆豪胜己站在绿谷出久面前，抬头仔仔细细地看这张脸。小雀斑，圆下巴，额角的蓝环闪个不停，最终变成了黄色。“你给我‘不明白’试试看。”

“对不起，我真的……”

爆豪胜己挥拳砸向他，绿谷倒在地上，而爆豪的拳头上沾上了点蓝色液体。绿谷依旧一副茫然的神色。

“我告诉你，三年前总部启动了‘回寻计划’，回溯母星且探寻起源。它是全星系的哨兵的极端追求，是人类荣光。谁都没想到最后总部决定派出的先遣机是无人机。

“最后它杳无音讯。对外信息说，先遣机遇到不能预测的强粒子流，于出发一年后粉碎在8056象界。”

爆豪胜己把绿谷从地上拽起，抓着他的头发抵到墙上。他眼里有一瞬间的大笑，他心里有一瞬间炽热如太阳。

“可是你的资料里显示，三年前，那艘先遣机根本就不是无人机。”爆豪胜己盯着绿谷，“它其实搭载有一个仿生人，实行联邦的‘回寻’计划。

“你熟悉吗，midoriya，你熟悉吗。”

tbc.

04

绿谷呆呆地看着爆豪，一脸不能理解的样子。他试图让爆豪冷静下来：“小胜……抱歉……”

“你跟谁道歉？”爆豪凶狠地揪着绿谷的衣领，“跟我吗？不，那倒不必。”他的眼睛很亮，像是想起什么一样，盯着绿谷的眼神又转为厌恶，“你应该对谁道歉？你应该对全星系的哨兵道歉！”

“小胜！我真的不明白！”绿谷试图让爆豪情绪稳定下来。哨兵有专门的情绪控制课程，显然这是爆豪唯一成绩一般的科目。家政仿生人内置的探测装置检测到爆豪的情绪峰值有些异常，向绿谷发出了警告。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，请你相信我，我真的是……我真的是第九代家政……只是以前有过一段战斗型的过去，但是都被清空了！”绿谷心里暗暗懊悔向爆豪提起自己脑海中存留的一段模糊的记忆。

爆豪闻言停止了动作，像是看到什么新奇的东西一般盯着绿谷的脸，半晌，他又笑出声：“绿谷，你当一级军官的文件权限是垃圾吗？”手上缓缓使劲，紧紧地抓着绿谷的头发，“或者说你在藐视联邦军队？对吗？”

这下绿谷完全无法跟爆豪交流，他只能耐心地等爆豪消气。爆豪胜己沉默了半晌，似乎在思考着什么，最终他收回了手。

“靠，联邦为什么选了你这个垃圾去。”但他仍旧暴怒，说着不爽还踢了白噪音机一脚，“你这种废物当然不能知道当时军校和部队里训练的样子，那就像……”爆豪回忆着过去的事情，嘴角微微放松了一些。

“那就像为人类争夺荣誉，你知道吗，傻子机器人。”他不知是在嘲讽绿谷，还是在自嘲，“全星系的在档哨兵都在搏命训练，只为了先遣机上唯一的驾驶位。”他说着说着，眼睛里的愤怒和不甘更甚。

“唯一的驾驶位，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？”爆豪向卧室走去，绿谷默默地跟在他后面，“意思就是……”

“无法匹配到向导的我，习惯于单独作战的我，”他猛地转身，“是全星系最有可能获得那个驾驶位的哨兵！”

绿谷一直默不作声，低着头跟在后面，只是时不时皱起眉头，led灯一直在闪烁。

爆豪胜己深吸了一口气，抬手把白噪音机开到最强那档。在白噪音的缓解下，他慢慢平静下来。

“算了，这种话为什么要跟你说，反正你也只是一团数据。”他烦躁地拿起网路板，“都十二点多了，靠。跟你个废物扯嘴皮搞得我错过了十二点。”

“小胜十二点有事吗？”绿谷的声音有些变形，如果爆豪仔细听，会发现其中有一些电流的扭曲。

“切岛那群人说十二点给我在内网搞个论坛的生日祝福，”爆豪烦躁地抓了抓头发，“我怎么又跟你说这种……算了算了，先跟他们说一声……”

“今天是小胜的生日？”停了一下，“今天是小胜的生日。”

“一句话不要说两遍。而且你不是说要录入我全部资料吗，虽然是生日这种没用的信息但也给我……”爆豪一边骂着一边回头。

绿谷没有看着他。

但是不对，好像不是绿谷。爆豪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，皱起了眉：“你……”

其实他很想问“你怎么了”，但是又觉得似乎不太对。他眼前的绿谷并没有太大的变化，不如说是没有变化，外貌上一丝一毫变化都没有。但是爆豪莫名地就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，哨兵天生的洞察力让他警觉起来。

绿谷没有说话，他只是垂着头，动了动嘴唇。

“出故障了？”爆豪怀疑，他试探地向绿谷走近，“那我正好送回……”

“没有出故障喔，小胜。”

爆豪眼前的人抬起头来，爆豪感受到了一股压迫感，但这种感觉又立刻消散了。

绿谷眼睛弯起来，笑得很温柔的模样：“啊，其实之前有记录小胜的生日的，但是刚刚出了一点小问题，没来得及读取……小胜对不起，今天我会好好准备你的生日的。”

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小小的夜灯，床边巨大的落地窗外，第三星轨的夜色一览无遗。这是沉闷的、绷紧的夜色，倒像是一块固体扣在第三星轨上，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。

作为哨兵，爆豪敏感的感知力马上就察觉到了不对劲。绿谷的眼睛还是一样，圆眼眶，亮闪闪的。若说不对劲，那就是里面似乎添加了一些思想，一种不能存在于仿生人身上的东西，一种独属于人类的东西。

爆豪知道有什么东西变了，但他说不出那是什么。他死死盯着绿谷，仿佛想从他的橡胶脸上读出什么信息。但是他失败了。

“喂，你做了什么？”

绿谷依旧一副温和的样子，小雀斑，圆下巴，身着统一的仿生人制服。他说：“我只是睡醒了而已，小胜。”

似乎是怕爆豪不理解，他又换上一副小心翼翼的表情：“我是两年前睡下的，闹钟叫醒我了而已。”他想了想，又说，“就是联邦历6545年。”

看着爆豪胜己的表情，绿谷倒是更有不解的神色：“小胜在惊讶吗？可是你应该最了解6545年啊。”

“不是你说的嘛，回寻计划失败，先遣机坠毁。但是仿生人midoliya秘密返回了。这些你都知道，那你为什么还一脸震惊的样子？”

绿谷向爆豪走进一步，困惑地看着爆豪。半晌，他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。

“我知道了，小胜是在惊讶我。对吗？”仿生人伸出食指挠了挠脸颊，似乎不好意思起来，“是对我的觉醒，表示惊讶吗？”

 

05

时值半夜，卧室内昏暗，仅有夜灯在发着微弱的光。正因如此，爆豪十分怀疑自己是在梦境之中。否则为何他难以理解，——理解什么？他眼前的、他听到的……

他难以理解绿谷。

爆豪睁大眼睛，紧紧抿着唇。他死死瞪着似乎带有不好意思的神色的绿谷，像是看到什么从未见过的物什一般。“你到底是什么东西？”他带着威胁的语气问着，警惕地又后退一步，“仿生人？还是人类？虫族的间谍？啧，尽做这种下三滥的事。”

“不是的，小胜你误会了。”绿谷急忙解释，“我是……我是仿生人，但是……”说着他竟然无措地停顿了一下，才继续说：“不，我是一个全新的种族。”

话音未落，一直等待攻击时机的爆豪便冲了上去。他一个摆拳直冲绿谷面上招呼，但绿谷迅速反应过来，抬起左手格挡住了。爆豪不等绿谷反应，抬起膝盖重击绿谷腹部。但是他忘了，眼前的是仿生人，他们内置的感应器比人脑迅速很多，更何况绿谷，他是——

被爆豪击中腹部的绿谷并没有对击打作出反应，他只是稍稍困惑了一下，便一个中边腿将爆豪扫倒，反剪过爆豪的双手，将他压倒在床上。

“靠，怪物！”爆豪破口大骂。

爆豪胜己有些不能接受，他的体术综合指数是全星系最优秀的，就算是严苛如相泽，对他的体术也无可挑剔。但是绿谷的速度、力量——爆豪猜测——竟可以略胜他一筹。他有些乱了阵脚，但受过良好训练的他强迫自己冷静观察。

经过几天的相处和刚刚的事，爆豪确定这是个仿生人没错。但是这台叫“绿谷”的机器人之前不会这样跟他讲话，更不会这样对他。现在绿谷的所作所为，都像是有了自主意识一般。爆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

“听我说。”绿谷单手压制着爆豪的双手——用的就是他那只满是伤疤的右手。爆豪被迫压在绿谷身下，他下巴和脖颈被枕头顶着，难以发声。即使是这样受压制的姿势，他也强硬地半转过头，狠狠盯着绿谷的脸。

“小胜的体术很优秀，但是不要对我用啦。击打产生的痛感对我来说只是一串警示数据，我抹除掉就没有了。所以揍我是没用的，小胜。”绿谷耐心地解释，“况且我内置的处理器和普通型不一样，比较……特殊。小胜你冷静一点。”

爆豪剧烈挣扎了一下，但是被反剪在身后的双手使不上劲，并且仿生人的手劲极大，像镣铐一样紧紧扣着。该死，他在心里痛骂。虽然不愿承认，但是他不得不认同绿谷说的话。

“啧……你想干什么？”被枕头顶着脖颈，爆豪艰难地发声。他在心里快速思考着，这混球是仿生人没错，但是他从未听闻现在的技术可以做到这个地步。是受到指控？还是程序出了问题？哪一条都不对的样子，爆豪烦躁起来。

绿谷并没有立刻回答，他左手撑在爆豪身侧，整个人覆在爆豪身上。他垂下头，专注地看着爆豪。如此近的距离，爆豪可以很清楚地望进绿谷眼里。

他在想什么呢？

爆豪有些愣住。他从未想过仿生人会有感情，所以他现在疑惑万分。但是他确实看到绿谷眼里有“困惑”的情绪。爆豪常年驻扎在第三星轨，放假也只是全星系乱逛，兜兜风。第五星轨他很少去，但是仿生人技术真的已经到达这个水平了吗？爆豪心里焦躁起来。

“我不是说了吗，小胜，我睡醒了而已。”半晌，绿谷轻轻地说，“你也可以理解为觉醒，都可以。你只要知道，我现在和你一样思考。”他凑近爆豪耳边，爆豪后知后觉地想到——这家伙为什么说话时能吐出热气——绿谷又说，“就是说我和小胜一样，都有……人格。”

爆豪半天没有说话，沉默良久，他才说：“谁派你来的？”

但是身后半天没有动静，只有呼吸的热气打在爆豪的后颈上，在确定这家伙确实是仿生人之后，这令他毛骨悚然。

“其实我应该一醒来就抹消你的，”他低低地说，“因为两年前我设置了程序。但是我醒来发现是小胜，就无法下手了。”

“为什么呢？”绿谷困惑着，“我甚至自己关掉了那个程序。”

被死死压着的爆豪只感到一阵凉意。尽管他在心里把绿谷骂了个透，但是聪明如他确实承认，和这样一个异常的仿生人动手是很愚蠢的行为，刚刚那几下就是很好的证明。

“小胜你知道吗？为什么我醒来一发现是小胜，就关掉了程序？”绿谷还在喃喃，“是小胜就不行……不，是小胜就可以……不不不。”

仿生人像是第一次面临这种情况一般自言自语着。

“为什么是小胜呢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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